最近和一些人聊天，好几次聊到了死亡这个话题，很多人都说自己"不怕死"，我觉得死亡是个很复杂的话题，但又不知从何说起，便往往会恭维几句 "您真勇敢"，"您比我看得开"之类的话。

然而死亡终究是每个人都绕不开的事，我想以"同病相怜"为起点来聊聊死亡。

去年底，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羊了，虽然之前大家都看过很多相关症状的介绍，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，但是当刀片嗓、水泥封鼻、电钻钻头等症状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，那种切身感受是再多事先介绍也无法描述的。

只有自己亲身体验了那种痛苦，我们才能切身体会别人的感受，才能做到感同身受，这也就是"同病相怜"的含义。当家人、朋友生病时，我们会送去慰问，鼓励他们积极面对，祝福他们病痛早日离去，我相信这会给他们带去一丝慰籍，但是否能真正遣除他们内心的担忧、惶恐，可能就要打一个问号了。

从逻辑上去理解、甚至"感受"别人身心的痛苦是容易的，但只有自己有过同样的经历，才可能真正理解对方正在经历的一切。面对死亡，"既然不可避免，不如坦然接受"这样理性的判断总是很容易，但我想只有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，我们才真正知道自己是否没有留恋、无畏无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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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即使在理性上，人们也是因为对死亡有很多误解，所以才会轻易得出"既然不可避免，不如坦然接受"这样的结论。

死亡是贯穿我们一生的过程，它从来都不是某年、某月、某日将发生的一个具体事件，我们从出生起，就一直在迈向死亡。每天构成我们身体的大量细胞都会死亡，新的细胞代替了失去的细胞；我们的记忆也在不断衰减，几十年前的事现在我们多半记不得几件，新的记忆填补了失去的记忆。今天的我们和小时候的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，甚至此刻的我们和昨天的我们也不是同一个人。

人们往往觉得自己的拥有在死亡那一刻才会失去，但其实生命就是一个每一刻都在死，每一刻又在生的过程，那么所谓拥有和失去的那个"我"到底是谁、在哪？从这个角度看死亡，我们会更加超然。

也许有人会说在医学上，死亡是一个事件而不是过程。对于这个医学事件，人们习惯于认为它在遥远的未来，但实际上，死亡随时可能发生。战争、饥饿、天灾、疾病随时都可以大规模地夺走人们的生命。如果你觉得这种大事件离我们很远，那么回顾过去任何一年的头条新闻，交通事故、医疗事故、治安事件、各种意外也都在不断地提醒着死亡的无常。

从无常的角度看待死亡，我们就会更加珍惜我们所拥有的今天。正是因为觉得还有好多个明天，朋友会一言不合而争吵、父母会为一件小事而大声斥责孩子、同事会为了丁点利益而互相算计......，假设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天，我想这都不会发生。古代犯人临刑前都要吃一碗饺子，如果我们相信死亡会随时发生，那么所谓活在当下，不就是抱着"吃饺子"的心态去过好每一天吗？

不但个体的生命是无常的，整个人类的存在也是无常的。《三体》最近上映，有句台词是："不但你的生命是个偶然，整个人类的存在都是个偶然"，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啊。为什么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刚刚好为我们提供了合适的生存温度？为什么恰好地球有磁场能为我们遮挡无数的宇宙射线？为什么整个宇宙我们只发现了人类生命？为什么人类能从众多物种中进化为万物之灵？

我们要为这种偶然而赞叹。韦伯望远镜发来的宇宙图景是多么壮阔？土星星环是多么优美？人类的进化又是多么奇妙？下图是来自《生命是什么》一书的ATP合成酶的工作原理示意图：

这个微型蛋白机器的功能和外表都酷似一台真正的水力发电机。它的核心部分是由三个叶片均匀张开构成的“齿轮”，这个齿轮和一个细管相连。当高浓度的氢离子汹涌通过细管时，就会带动叶片以每秒钟上百次的速度高速旋转，从而生产出一个个ATP分子来。

这可能是对人类智慧毫无保留的奖掖：看吧，根据几百年间积累的经典力学和电磁学知识，人类设计出了水力发电机，而它居然和大自然几十亿年的鬼斧神工不谋而合。这当然也可以看作对生命奇迹的礼赞：不需要设计蓝图，需要人类智慧，在原始地球的某个角落，居然诞生了让人叹为观止的伟大“工业”设计！

《生命是什么》

带着这种赞叹的眼光去看待生命，我们目光所及之处，皆是奇迹，我们的生命满是阳光。

死亡是过程、是无常，而生命是奇迹，让我们了知无常，赞叹生命，向死而生。